24HOURS|THEISLAND
蜂蝶去纷纷,
香风隔岸闻。
欲知花岛处,
水上觅红云。
--韩愈《花岛》
年春天,任性的画家保罗·高更告别了故友,经过两个月航程,只身一人抵达了南太平洋塔希提岛,义无反顾地在此开始了自己的岛居。
塔希提岛是法国的海外领地,也被译为“大溪地”,彼时算是千里迢迢,即便没有云边般难抵,也免不了一番颠沛流离。岛上土著聚集,荒芜原始,对城市生活的高更是另一番天地,毕竟几年前,他尚是巴黎一名朝九晚五上班的股票经纪人,和妻子过着招贴画般的婚姻生活,赶上股市大好,甚至能日进斗金。
偶尔得闲时,高更会将自己完全沉浸在画板前,成为卢梭那样的“星期日画家”,而且和众多死后才得到认可的艺术家相比,在毕沙罗的引荐下,三十几岁的高更在艺术上就已获得了相当的肯定,数次参加印象派画展便是证明。他的作品,能够在画展上和修拉的《大碗岛的星期天》挂在一起。可以说,中年前的高更,入世得颇为得意。
高更早期作品
只是,天才总有一颗厌倦寻常的心。这位有着四分之一印加血统的画家,终归还是奋不顾身地跳进艺术的漩涡里。有果必有因,如果说将自己放逐到渺远的岛屿是高更的“果”,那么“因”,大概是他童年时与母亲在秘鲁生活数年的经历,那里同欧洲大有径庭的、如梦似幻的热带景色,连同当地质朴热情的人们,一直印刻在他的记忆里,如将童年的相册锁进了老房子的抽屉。也让高更一直将对遥远的向往藏在心底,最终,他将这种向往和自己的艺术追求连接在了一起。
“我离开是为了寻找宁静,摆脱文明的影响。我只想创造简单、非常简单的艺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必须回到未受污染的大自然中,只看野蛮的事情,像他们一样过日子,像小孩子一般传达我心灵的感受,使用唯一正确而真实的原始表达方式。”
这便是高更前半生的故事,当他终于踏上塔希提岛的土地,终其一生也再未远离岛居的生活,之后他陆续辗转生活在数个岛屿,直到年病逝在多米尼加岛。虽然中途也曾回归过现实社会,但远途的岛屿间,一直盛着他压抑生活中全部的渴望与热情。
《白马》年作于塔希提岛
以塔希提的生活为界,高更的画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用几年的时间,他的心就历经了沧海桑田。在岛上的风光旖旎和淳朴民风中,画家“忘掉”了那些审视已久的印象派审美,开创了充满象征性的综合主义画风,完全摒弃了精致优雅中的忧郁美感,而是将诗意、神秘感和神性糅入他单纯直率的画风里。
在塔希提岛生活数百日内完成的几十幅作品,皆是在精致的城市中无法完成的创作。色彩上,他用热烈鲜明代替了曾经的朦胧暧昧,加上不羁的构图与透视方式,全都宣告着他与其他画家在审美偏好上的分道扬镳。欣赏高更的人,都会爱他下半生的作品,那也是让他从优秀画家走进大师殿堂的时期。
《你什么时候结婚呀》
很多人都知道,在人生的后半时期,和主流艺术界背离,生活丧失平衡、性格愈加不羁的高更,过得可算流离转徙,衣衫褴褛、疾病缠身和身无分文几乎成为生活常态,终归是活成了悲惨的天才,令人唏嘘。但在一生痴迷的艺术上,他终究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上半生许下的愿望,用马斯洛下层的需求交换了上层的自我实现,是否正确难以评说,但以艺术本身来说,还是值得。
得道之人,定是先得到了安宁。天才的人生故事都被写进了历史,与我们的生活大概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同为在繁盛人间中徜徉寻觅的人,大多也同样憧憬着非日常的平静与安宁,就像决定买好船票远眺皓月的高更。不知你是否也曾有过一瞬间的冲动,为避开寻常,逃到一个自己的“塔希提”?
其实,远离城市喧嚣,并非岛屿予人的全部意义,毕竟我们也有很多并非岛屿的安静地方可去。岛,这个在英文中还有“使孤立”“独自”含义的字眼所代表的海中陆地,最为关键的特性,是其背后天然的隔离感和无可侵犯的心理界限。
四面环海的天然屏障所带来的界限,不仅在于地理,更在心理。如此界限,让良久生活中缺乏界限的人们痴迷,我们可以在这里安然地打算着自己的梦想、幻想,和妄想,觊觎不再龌龊,懒惰不再可耻,白日说梦再也不值得批判,而心无旁骛与真诚坦然也不会是羞愧的事。这一切,本来也是在岛上的我们更易做到的事情。
任何一个岛,都像一个“天涯海角”,无论是否属于遥远的地理。从某种意义来说,值得探访的岛,是这个星球上最特别的目的地。
去一座小岛,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上一种最直接的与世隔绝。
说到“岛”,我会立刻想到的作家,是村上春树。
上世纪七十年代,32岁还在经营着爵士乐酒吧的村上春树,突然决定卖掉酒吧专攻小说创作。年,村上处女作《且听风吟》问世,顺利获了奖,在那时的文坛,也算掀起了一场有关村上的小风暴。后来,《且听风吟》也和村上之后创作的《年的弹子球》《寻羊冒险记》,一并被称为他的“青春三部曲”。
小说家在创作初期,往往会将自己的经历性情更多投射到笔下人物身上。“青春三部曲”中亦然,在关西大阪、神户之间城市西宫生活多年的村上,将书中主角“我”和“鼠”的家乡也设定在了神户周边。书中不仅有多处关于神户海港附近的描写,海边的可爱家乡,也是两位主角安放了最多回忆之地。村上直面描写着这些回忆,并把它们作为了情节发展的纽带之一。之后,村上的作品中也常常出现海边,他总喜欢把有海的地方,设定为人们心灵的归属地。
杉本博司《爱尔兰海-马恩岛》
“少年时代,鼠不知多少次在暮色中来海滩看那一瞬间,浪头不高的下午,他边走边数点防波堤上的石板,一直走到灯塔。甚至可以从意外清澈的海面窥见初秋成群的小鱼。它们像寻找什么似的在堤旁画出几个圈,然后朝海湾那边游去。”
年,村上春树辗转在静谧秀美的希腊的Mykonos岛与阳光灿烂的意大利西西里,完成了《挪威的森林》的创作(男主角与女主角直子也都来自神户),那是村上迄今两部完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中的一部(另一部是《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他在书中用怀旧的笔触,娓娓道来着伤感的往事,诉说着有关爱情与自我的忧愁。
有趣的是,挪威的森林里也藏着一个“岛”—女主角直子在深山里的疗养院,就是一个最适合离群索居之人的、宛若岛一般存在的地方,此岛非彼岛,此岛似彼岛。
《挪威的森林》电影版剧照(电影不推荐)
这是说起岛,就会想到村上的原因。其实,喜欢去世界各岛旅居习作的村上,除了《挪威的森林》,也多次在书中构建过孤岛一般的场景。除却直子的疗养院,最新的作品《刺杀骑士团长》中,婚变的主角独自住进了山间崖边的老别墅中;《海边的卡夫卡》里男主角总去的是四国偏僻的图书馆。对了,还有着笔不算多却尤为重要微妙的箱根别墅,来自《国境以南太阳以西》。这些场景中,出现的是那些饱含孤独感,独善其身,与现代社会若即若离的人们。荒僻之地的场所、或总出现的海边,加起来,不就是“岛”一样的地方吗。不管如何,岛带来的分隔和平静,是村上式主角尽皆需求的东西。
杉本博司《大西洋-马萨葡萄园岛》
当然,实体的岛也是有的,除了那些岛屿旅行时写下的随笔和游记,一下想到的是《奇鸟行状录》,书中那对和岛关系密切的姐妹:加纳马其他的名字来自于她曾经生活过的马其他岛,村上在书中借她之口对马其他的水作了充分的描写,她说“马其他是个水不好喝的地方”,隐喻着原始荒岛上的生活并非滋润,但“岛上特定地点涌出的水却对身体的构成有极好的影响”,这便是不可多得的好处了。岛居虽然艰苦,但却有一些极度纯净珍贵的东西,对人是“极好的”。想必这也是村上描述此点时所要表达的用意所在。
而加纳马其他的妹妹—曾经和主角有过肌肤之亲的加纳克里特,也为了让主角躲过来自现实的伤害,提出共赴小岛克里特的计划。
“我们两人都需要从某处开始新的什么,作为开端,我认为去克里特岛并不坏。”
从入世的地方,到出世的地方,本就是找寻到一种新的“开端”。值得一提的是,克里特到和作品中同样提到的科西嘉岛,也是村上在创作小说前某次旅行的目的地。
只是,《奇鸟行状录》的主角有着无法逃开的使命,最终并未跟随加纳克里特前往克里特岛,哪怕和情人共赴小岛的生活,已经足够让他心动。
“或许应该从此同加纳马其他的妹妹一起去克里特岛,或许如她所说这对我对她都是最佳方案。我再一次盯视脚前的旅行箱,想想自己同她降落在伊拉克利翁机场(克里特岛机场名称),想象在一个村落里住下来生活、吃鱼,在碧蓝的大海里游泳。”
当然《奇鸟行状录》的主题并不在此,在这部村上首部直面国家历史、通篇充满对暴力和人性的隐喻、极具寓言性的作品中,两座岛的描绘只是象征着逃离残酷世间的自然纯净之所,是完全对立于黑暗主题的存在。
杉本博司《大西洋-纽芬兰岛》
遥远的小岛,有很多对它的向往漂浮在海面上的空气里。我们不是《奇鸟行状录》的主角,在那里,我们对谁都绝无亏欠,那界限让我们可以忘却不得不为的使命,这样的幸福体验,哪怕是生命中的昙花一现,又有何妨呢。
深邃的大海总能埋葬着什么,而四面环海的小岛,仿佛是将一切凌厉化为温柔,并妥然安放的伊甸园。你在等待着什么,此时已不必再等;那些思忖多时的问题,此刻却不复存在;而已经忘记的那些宝贵,却在刹那间重回心田。这是一座未被完全开发的可爱的小岛能给我们带来的善良,比起旅途,这更像一场对身心的辟谷。无关失去,只关静默。
从尾道望向濑户内海接近理想的小岛,该是什么样子?
首先,距离当然没关系,比如那些乘上慢悠悠的船半天才能到达的岛屿;二来,岛上不缺恰到好处的烟火气,不可太过人烟难寻,这烟火可以来自村落、度假的小房,热闹的城镇集市也没关系,且总要有些原地的居住者,他们在,岛才是原本那个样子。
再多吹毛求疵一些,一座完善的岛屿上,应该有“秘境”般的地方存在。这秘境当然不是在某些文化壁垒边孤芳自赏地矗立着,而是真的让世人怀有憧憬的地方。也许是某个作家的墓碑,一座美术馆,一家餐厅,只要是一个至少能够承载某次感动瞬间的场所,便是好的。
那个想象中的岛屿,好像已逐渐清晰,就像淅淅沥沥的整日小雨后暮云的清晰。
当然,对于我们而言,生活上还尚有诸多难解的困惑与顾虑,让我们终究无法彻底逃离,真正的岛居生活比岛本身更为遥远。好在,我们还能在休假时分,自由规划一场目标为岛的行旅。在短时间内得到岛能赋予我们的精华,再回到分外熟悉的地方去。
下面就聊聊最近去过的几个心仪的小岛,它们大体都符合着如上所述的全部特性,足以让人收获到期待之内与想象之外的东西。它们相隔万里,气候大不同,可谓除了岛这个字本身,一切迥异。当然“逃离感”和隐世氛围都是大有的,这就足以让短暂居于此地的人们,在那没有噪点的静谧间,更清晰地看到自己,触到自己,放过自己。
丹麦Bornholm
距离哥本哈根四十分钟航程的Bornholm岛,这里虽然属于丹麦管辖,地理却更靠近着德国,这也让很多向往岛居的德国人在这里购买了土地,建造自己的方外之家,和岛民做了邻居。Bornholm岛虽然只有自驾两小时便足以绕行一圈的大小,却拥有着南北两岸地貌风光的迥然二致,南侧是细美的沙滩海滨,一派度假情境;北侧却是风貌凛冽的悬崖峭壁,中部更有森林、湖泊、山谷、洞穴、田野,各态自然均在岛上汇聚,也让探险者大有可行。
若说Bronholm岛上有“秘境“,一定是餐厅"Kadeau",一个自诞生伊始便有天然拜访门槛的隐世之地。说起北欧菜,世人皆知哥本哈根的Noma,很少会提及到Bornholm岛上的Kadeau,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思考,这里更为无可替代。Kadeau位于哥本哈根市中心的分店为风评甚佳的米其林二星,这让更充分映射餐厅主人饮食哲学、更为神秘的本店拥有着世上核心食客们的痴心向往,为了这家餐厅的拜访,跨越山海而来,这本来就是生活中的高贵趣味。
Kadeau位于岛上南侧海涯边的一栋小屋中,用餐时可以对窗外之海一览无余,餐厅的屋内装潢比起经典的北欧风少了一分流线的雅致,却多了几分自然派的朴拙,恰好呼应着这个躺在自然中央的餐厅。不可复制的环境,自产自销的食材运用,给客人营造了特别的剧场感体验,有关餐厅最高级别的珍贵,往往来自于某些地理。
晚餐从一道彰显Bronholm风土的前菜拼盘开始,每一寸食材皆取自于后院自家菜园或岛上他处,配合上腌渍、熏制、发酵熟成等北欧传统处理法,每一口背后都有一番天地。这道菜是让来访客人最直观感受到所在地的恰当开场,也让主厨和客人携手完成了对造物主恩赐的致意。
内涵之后,顺而呈上的菜品分奏妙曲。比起日本让生产者钻研到极致后得到的顶尖食材,Kadeau的食材内里充满着天地山海赋予的野性不羁,这野性绝非流于表明的味觉跳脱,而是在复古调理和交错组合间表现出由内而外的味觉韵律,相融相配间极富层次。
食材中除了岛上海捕之鲜外,不乏体现当地风土精华的花朵、种子与昆虫,但主厨对它们个性精华的洞悉,让这些野物都辉映出温柔又不失本色的最佳自我,足以化解食客们那影响味蕾感知力的一丝困惑和好奇。毕竟,哪怕是经历再丰的食客,对菜单中某些野生食材的新鲜感也是必然,而由此带来的空白效应也早就被计算进了主厨当晚对“剧场观众们”的情绪管理。
晨捕三文鱼烤热后搭配薰衣草和丹麦硬Havgus奶酪组成的sauce,是至为温暖惹人的一品,仿佛用夏意驱走了雨云;
而后院特意种植的纤维感十足的胡萝卜,搭配辣根辅佐崖边扇贝的鲜甜,略带张扬的口味,让暧昧无路可走,然食材间并未忘记共触味蕾的平衡,像星座中狮子遇到了处女;
如果说Noma和东京Den沙拉上的蚂蚁,在味型外尚有表述概念之嫌,那么Kadeau那蚂蚁的内敛酸度和球茎甘蓝的清甜温润都让人相信两种食材是宛若璧人的组合。而山坡上的玫瑰花粉与海边生长的欧滨麦之点缀更是让它们的珠联璧合更具野韵。
每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历经过路途周折,古人云:“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这世上总有些瑰丽与奇异,是非至偏远而不可得的,哪怕吃遍世间,这样的地方总该是美食版图上该要征服的一角。
食物是用身心最直观触碰一地的方式,在这样完全映射所处地哲学的餐厅内,无论是初出茅庐的食客还是阅遍千山的饕客,如此触碰之下都会产生特别的感知。而食饮之外,“观”则为人体官能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岛上的美术馆artmuseum屹立于海涯之边,白色的现代主义建筑气质纯净,从室外庭院开始便有雕塑作品分散而立,和馆内收藏一起,大多都是丹麦本地艺术家的作品。
更值得观览的尚有建筑本身,室内房间多层错落的排布设计,宏观上营造出非凡的空间立体感,屋顶的天窗保护着灿烂的阳光,让透下来的光影层层斑驳地映照在空间的墙壁上。
美术馆尽端的蔓延小道是直通大海的方向,让馆体和自然有了最为直白的连接,而来馆的人们,自然也成为了这般连接中的一点。
从哥本哈根到Bornholm岛,除了飞机之选,也可坐轮渡前往,更近距离地伴着大海慢慢前往。与我们相邻不远的岛国日本,也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小岛,同样让我们可以逃离日常,安放那些弥足珍贵的情感。
随意走进日本一家书店,都会寻到很多关于岛居的杂志书籍。或许因为日本是岛国,对“岛”有与生俱来的特别情感,也因为高度规范严谨的社会下,人们心底难消那份难以言说的疲惫,所以格外向往那些美丽的逃离之地。
从大岛的龟老山展望台看濑户内海
前不久刚从石川县日本海上的小岛短游归来,住在一对夫妻所开的木屋旅馆,晚餐是本地蔬菜和喉黑鱼做的温暖炊饭,饭后边喝着当地酒边看完了一本《海边理发店》,两日后回到金泽,是十足的恍如隔世。
当然,在我心里,日本最不可错过的海岛仍漂浮在濑户内海,那里星罗棋布的小岛众多,和东侧以直岛为首闻名遐迩的艺术岛群相比,西面爱媛县今治市与广岛县尾道市之间,しまなみ海道上罗列其间的一纵岛屿似乎名气稍逊,这些海岛有一个美丽的统称,“芸予诸岛”。对于建筑爱好者而言,芸予诸岛隐藏着多个值得刻意一去的目的地,就先从其中大岛上的龟老山展望台、和有关它的建筑格调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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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是什么?到底该割裂它所处之地,自成一个惹人惊叹的样子,还是在在功能所在之外,尽力消泯于无形?
一方面,似乎建筑与周边环境的相融,乃至透明感和轻量化已经变为潮流一般存在,行业内的人笃定相信这是正确之路,妹岛和世的玻璃幕墙仿佛增加了建筑的智慧,隈研吾的就地取材让新时代的建筑具备了新一层次的内涵。
△妹岛和世年作品-大阪艺术大学新校舍
另一方面,在更普世的层面上,世界各处的摩天大楼与夸张造型的建筑体又在尽力诉说着建筑体的美学极限,割裂化的形成方式中,超人意料的存在感是基础,建筑的张力如此完全体现在他的外表层。就像藤本壮介那些创造了人和建筑全新连接方式的作品,模糊了建筑室内外空间的边界,试图打开建筑之中人的天性,其建筑外形向来引人瞩目;而扎哈的创作,无论置于何处,都有着强调自我的气质,表达欲完全盖过周遭环境。
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就在这个世界上齐头并结地前行着,让上面的问题难以得到一个完全正确的答案。但隈研吾仍然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用龟老山观景台表达了他的建筑理想—建筑应该是人与自然的媒介,是更为中庸的存在,建筑需要自己的表情与思绪,但绝不能成为美丽环境下突兀的障碍。
尽力隐藏的展望台
所以,他选择将遥望濑户内海美丽景色的观览台“埋”在龟老山的山坡之上,用山体的天然形态和团队共同种植的树木将观览台隐去,一个让人们看到美丽的地方,自然更不能成为美丽自然的噪点。
日本,大三岛
离开大岛,我们驾车沿大桥海道继续向北,经过伯方岛,最终到达しまなみ海道上最大的岛屿—大三岛。
△因为岛上大山祇神社那拥有一万座分社的的崇高地位,大三岛自平安时代之后的千百年来也是日本人的心灵故乡之一,而那份离世和遥远,更让这份崇敬之中多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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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无论是先天超脱的艺术家,还是曾经执着于繁华都市内生活的人,都对至净天然之处有着与生俱来的向往与热情。
大三岛上有数个与伊东丰雄有关的建筑作品,包括濑户内海边的伊东丰雄建筑博物馆;将伊东上世纪80年代所设计的自宅复制的“银色之屋”;还有雕刻师岩田健的母与子美术馆。
多年之前,银色之屋刚刚问世之时,因为其古怪的建筑形态被称为建筑师的叛逆之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非一个住宅的样子,但伊东丰雄却陶醉于居住于内的生活。建筑师用菱形交错的铁骨架构建了轻薄的屋顶,让空间内的人可以感受到微风或细雨,与自然之变做着最具直感的触碰,这也是东京市中心的住宅难以做到的。毋庸置疑,伊东丰雄那时便持一颗亲近天地的桃源之心,这仿佛也是之后他陶醉于大三岛,并将重要作品置于此地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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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第一个建筑师个体的博物馆,伊东丰雄建筑博物馆的设计中也注入了伊东特别的思考,面朝大海的馆体宛如一艘船的甲板,用轻薄哑光钢板铸造,呈现出一个三维立体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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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东丰雄长于把控的极简外形中蕴有动感,在此地的出现既有超脱的存在感,也能并不突兀地巧妙连接于地形。从博物馆广场可以完美俯瞰濑户内海的风景,而馆内被设置为图书馆和工作室,供来客参观。
△从“银色之屋”中看濑户内海
伊东丰雄参与设计的岩田健光母与子美术馆也是独特之地,这家八年前开馆的美术馆,占地面积仅有二百平米,展出了雕塑家岩田健的44个作品,白色屋顶内围拢的半露天广场式展出空间,不仅为观者保留着濑户内的阳光与微风,还呈现着几分庄严肃穆的宗教感,空间魅力令人印象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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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品形态虽各异,主题却统一,均为母亲与孩子主题的雕塑,将如此主题的几十个雕塑凝集于天地广阔的建筑体间,本就是用艺术品问答自然最特别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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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大三岛的西海岸,还另有陈列了美国艺术家NoeKatz,20世纪初意大利雕塑家G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