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与画汪翊
汪翊——正元庄读书会特约撰稿人,现任广州纺织工贸企业集团有限公司副总法律顾问、执业律师,广东省朗诵协会副秘书长,广州市两届书香羊城全民阅读推广大使,广州图书馆读者委员会委员。
我对绿皮车的感情远远超过了高铁,因为它有故事、有种木心先生“从前慢”的诗意。漫画家丰子恺先生有一幅画,叫《车厢社会》,我在南来北往、东西穿行的“车厢社会”里,见证过各种尴尬,也遇见过种种有趣的人与事,如那位我不知姓名的知青老哥,我们由梁晓声的小说《今夜有暴风雪》谈到北大荒,聊起当年在“白山黑水"的插队生活,他的眼中就冒出理想主义的火花;那位把我引入“挪威森林”的薛先生,他是一名药企销售人员、更是一位文青,他下车时赠送给我的书,我保存至今;那位叫阳阳的女孩,在午夜闷热的车厢里,埋头写下一行行情诗,窗外的风,吹着头上白手帕扎成的结子,不停地摆动着,似乎是一只小兔子在草丛中窥视,她的诗与画,充满了灵气,如果沿着这条路子走下去,中国的文坛上或许将添加一位才女;还有,那些肩扛手提、活跃在大江南北,被称为“倒爷”的人们,到现在对他们仍煲贬不一。这就是绿皮火车上的人情味吧!我喜欢与同车人唠嗑,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或人生经历。您瞧,这位扎花头巾的朱老太,别看是位农村妇女,却很健谈,她住在开封郊区,家里有好几间房子、六亩花生地,已提前进入了小康,此刻的她正前往广州看望即将生产的女儿,和从未见过面的孙子,一谈起这个话题,朱老太就笑的合不拢嘴,满脸都是幸福感;然而,见到我拿出纸笔,准备速写,反倒严肃起来了。(《幸福的朱老太》,作于年3月1日)
有一年的盛夏,我从广州去太原,车内热得像个蒸笼,这是一趟没有空调的绿皮车,每个卧铺上方只有一个小小的风扇,难以入睡的我与对面中铺的中年男子聊起了天,他是一位在广州做小生意的北方人,他说自己一个人长年在外、生意艰难,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呼噜震天响,从图中可以看到,这位仁兄热的卷起了裤子、撩起了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扇葵,这种情景,在那个年代的绿皮车上是常见的。人真的要学会随遇而安呀!(《随遇而安的人》,作于年7月28日)在车上经常会见到一些独自出门旅行的老人,以港台及外国人居多,有一次从桂林回来,与一位香港老人对座,我操着蹩脚的广州话,试图与他聊聊天,他却少言寡言,似乎对我保持着高度的“革命警惕”,只是一个人默然地望着窗外,那年他七十有五,独自来内地旅游,他在佛山下的车,说是要去看看袓庙,看着他的背影,我想将来我在他这个年龄,肯定比他走得更远、更有诗意。(《独行者》,作于年1月1日)
还有一次,我从外地出差回来,正赶上开学季,车上有不少学生,一位女学生没有座位,坐在卧铺车的过道上,以前火车上是卖站票的,可以上车后补票,看情形,这位女学生八成是没有补到票,我请她在我的铺位上休息会儿,这当儿,我们聊起来,知道了她是中山大学的大三学生,叫胡可,一种校友的亲切感油然上升,征得她同意,为她作了一幅速写,这是一个纯得使人不敢直视,却又想多看几眼的女孩。(《阅读的女大学生》,作于年8月31日)
虽然早已告别了绿皮车,但是,曾经遇见解过的那些人与事、那些温暖的片段,都已成为我弥足珍贵的岁月留痕。回过头来看,现在的高铁上那有这等好事呢?每次坐在高铁上,赞叹它的时速时,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因为它少了故事,也就少了旅途中的乐趣。(《窗外的风景》,作于年7月11日)
说到这儿,关于绿皮车也该收笔了,却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噢,对了,少写了列车上的食物,迄今我还记得在广州往南宁的车上,那位胖胖的女列车员,操着南宁普通话对我说:吃啊,坐车就是要吃啊!车上的食物不好吃且贵,于是每到一个站,那怕只有几分钟,旅客都会蜂拥到站台上抢购食物,我记得,最受欢迎的是道口烧鸡、酱猪蹄、茶叶蛋,韶关站的煲仔饭,物美价也廉,末了,自京广线回来的人还会捎上几盒孝感麻糖,与朋友们分享!今年五月下旬的一天,我坐高铁从浙江的衢州返回广州,在南昌附近,远远地看到一列绿皮火车,缓缓地行驶着,穿过岁月消逝在远方……年7月11日